《桃花源》2018年3期 诗歌副刊 目录
卷首语
围绕家庭的叙述与咏叹
程一身
从本期的重点栏目90后诗人来说,其成长大体会经历三个空间:家庭、学校和单位。在这三个空间中,家庭最根本,它是最初的甚至也是最终的;也就是说,家庭是一个人的诞生地,也是持久的伴随者,当然有时也可能是试图摆脱的对象。究其实质,由家庭空间孕育的人际关系更稳固更丰富:无论是父母恩情,兄弟姊妹亲情,夫妻恋情,还是在血缘和姻亲基础上形成的各种亲戚关系。与之相比,学校主要是师生关系与同学关系,单位主要是领导下属关系与同事关系,都不免简单,而且在学校与单位中建立的人际关系大多是松散的,流变的,是暂时性或阶段性的。社会其实就是由一个个家庭形成的亲戚关系网络。就此而言,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小社会。歌德说过,家庭蕴含着社会发展的奥秘。即使不从社会发展的层面来看待家庭,它对每个人的重要性仍是无与伦比的。
事实上,每个人都可能拥有两个家庭,父母的家庭和自己建造的家庭。在蓝蓝这组朴素动人的亲情诗中,“生下”是个关键词。这是一个尤其能体现女性经验的词。在蓝蓝笔下,“生下”近乎奇迹却又那么自然:“她生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”,“生下了一座小山坡和里夹河的数条河流”,“她生下了大沙埠这个村子”。在《给姥姥》中,蓝蓝分明把自己与姥姥写成了一个人,这样的深情轻易突破了生死的间隔。如果说蓝蓝家庭书写的核心形象是姥姥的话,李立扬家庭书写的核心人物形象便是父亲。李立扬的家庭经历了从中国到美国的移民,虽频频受挫而终未零散,自然是由于父亲这个坚强核心的维系。李立扬的父亲书写持久繁复:具有显赫历史背景的父亲,移民中的父亲,有了孙子的父亲,李立扬诗中处处流露着对这个家庭精湛的细节描写,以及寓浓情于叙事的深沉咏叹。此外,李立扬还写了自己建造的家庭,并围绕爱情挖掘在相爱中的认知主题。对国内读者来说,这类诗或许显得有些大胆,如《等待》《居留》等,但不如此便无法达成对认知主题的真切呈现。无论李立扬的父亲书写还是蓝蓝的姥姥书写,体现的不仅是作者对身世的展现,也是对前世自我的追溯。
就“诗重奏”中的两位诗人而言,西渡这组书写大海的诗呈现出大海的力与光,而大海的力与光其实也是他自身的力与光,整组诗涌动着崇高之美。颜艾琳的《爱情晚宴》不无自传性,大体上可归入家庭题材,并体现出台湾诗人爱好创新的倾向,其《爱情晚宴》与《琼州海峡光谱》形式新奇,有一定的先锋性。为纪念刚刚去世的洛夫先生,本期诗手稿收入洛夫手稿及相关纪念手稿,特别感谢诗人胡丘陵与陈群洲的支持!
限于篇幅,本期仅收入45位90后诗人,其中生于90年代前5年的诗人占多数,涉及23个省,贵州诗群尤其突出。就高校而言,复旦大学令人点赞,它正源源不断地把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熔铸为复旦诗派。这些90后诗人大多还在读书,有的已参加工作,大致处于基本脱离父母的家庭和即将建立自己家庭的过渡期间。在组稿时,我提示他们“最好提供家庭题材的力作,也可不受此限”。这使本期稿件获得了一个确定点,同时保持了方向的多维性。看稿后,我吃惊地发现90后诗歌并不止是现代汉诗的未来,它们已是现代汉诗的有机组成部分。普遍的高学历与高技巧似乎呈正比关系,90后诗人堪称早熟或成熟的一代。李海鹏、程一、莱明、砂丁、刘阳鹤的父亲书写相当优异,不仅穿透了所谓的代沟,也穿透了历史的鸿沟。他们的写作客观细腻,不仅把父亲写成了自己的亲人,而且把父亲写成了独立的他人。相对来说,砂丁尤其体现出将历史现场化以及化想象为写实的能力,因为他处理的是一个作为父亲的历史人物却无空洞粗疏之处。秦三澍与甜河夫妇的诗取材于日常生活,却写得雅致飘逸,富于张枣气息,堪称绝配。余幼幼、庄凌、康雪、玉珍、马文秀、田凌云的诗无不呈现出令人震动的女性经验。可以说,在90后诗人的笔下,家庭题材触及的主题相当丰富:生死爱欲,自身成长与时代变迁,婚姻以及爱的负面性,如此等等。在已逝的四位90后诗人许立志(1990-2014)、王尧(1994-2015)、左秦(1994-2017)和凯歌(1995-2016)中,我选择了前者。尽管他已永远停留在24岁,却必定是这代诗人的翘楚:他的诗对称于工业时代的内在现实,表达直接而不失艺术性,其成就是那些单纯训练技术的学院派诗人难以企及的。
从2015年以来,夏汉就致力于90后诗人研究。这篇《诗的青蛙新娘:或诗学蜕变的多种可能》是其相关系列成果之一,该文从诗艺的角度对90后诗人的写作路向进行了细致梳理,与90后诗展堪称珠联璧合。